◆潘多拉的信<一>
直到最后,我都不知道那封信的主人究竟是谁,但我想,我非得好好感谢那个人不可。
记得那是一个夏季末尾的深夜,即便外面下着倾盆般的骤雨,可这天气却也依旧热的不像话。拿着手电的我,正在商场一楼的大厅里进行着日常的巡逻,自己巴不得马上结束掉任务后,回到空调房里继续刚才的连续剧。
我,三十七岁。未婚。如今正在这间百货商场里干着夜间保安的工作。而且如果不出意外,今后的自己也会一直干着这份工作直到退休。
这是份闲差。
可我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开除之类的,虽说这份工作轻松又简单,但夜班是没多少人会想去干的活,况且人本就是在白天行动的生物,对一般人而言轮班制或许还能接受,可要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过着与他人时间完全颠倒的生活的话,这或许就是个相当困难的挑战也说不定。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昼夜颠倒的反常作息,还意味着自己——
将被这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的,百货商店,从这世上隔绝开来。
不过我却对此颇为中意。
我不是个太善于交际的人,倒不如说,比起与人的交往,我更适合独自一人活着。在他人眼中或许自己有些怪异,可我却不以为意,因为就好比长颈鹿当中,也有脖子短的存在;鸟儿当中,也有不太擅长飞行的个别。我或许正是那样的人。
「OK,今天也没有坏孩子偷偷藏起来呢。」
检查完最后一处地方,我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回荡。这是专属于这份工作的独有体验,是一般人绝无可能的经历。当然我也曾有试过对着大吼,虽然那之后就出现了这间商城半夜会出现怪叫的不好传闻,可我仍信誓旦旦的向保安主任保证,晚上绝无半点怪声。
抹了把额头上的汗,工作服连带里面刚换的白色背心都早已经被汗水打湿,渗出了一块。这让我不禁加快了脚步,想着赶紧冲回值班室冷气的怀抱。
◆潘多拉的信<二>
就在我正要打开电视机的时候,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先一步响了起来。
「叮铃铃铃、铃」
今夜的静谧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。
有种你站在月球上眺望着地球时,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你的感觉。
如果假装自己正在巡逻不在的话,是不是可以不去接下这个电话呢?
我的脑子里第一时间,冒出的就是这么个念头。可转念一想,会在这个点打来电话,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,一想到这,我就不得不拿起了电话。
「喂。」
「喂,喂你好。」是个女孩的声音。有些焦急。
「你好,这里是藤原百……」
她打断了我的话。「是保安大叔对吧。」
「对,这里是值班室,怎么了,请问有什么事吗?」虽然自己确实到了被称为大叔的年龄,可实际上被这么叫还是稍微有些不爽。
「我今天在你们那里漏下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,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下!谢谢你!」
重要的东西?她一连用了三个非常。这让我稍有些好奇。一般来说是不会这么讲的吧。不,比起这个,大半夜会为了这个东西打电话过来才更可疑吧。
「姓名。」「……嗯?」「我是说你的姓名。」「啊,柘城,柘城奈香。」
「柘城小姐是吗,那么你掉了什么东西呢?能和我形容一下吗。」「是一个牛皮纸做成的袋子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是忘在了一楼中间喷泉的地方。」
「一楼喷泉是吗,那好你等一下,我这就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在。」
「嗯好的,谢谢你,非常谢谢你!」「不客气。」
我放下了电话。重重的吐了口气。久违的交谈,让我的神经紧绷的不行,也不知刚才自己有没有说话打结巴,如果有的话,那可真是太糟了啊。
边回想着先前的自己,边拿起手电,一路小跑到女孩所说的地方,虽然不太抱有希望,可我还是怀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东西还有没有在那。
我由衷的期望那个袋子还在原地,不然事情势必演变成更加麻烦的情况,我讨厌麻烦,不过我更加讨厌独属于我的这片小天地,会没了往日的那份宁静,可是……
「果然不在呐……」
我拿着手电绕着喷泉来回转了几圈,也没看到那女孩所说的那个袋子。
「十有八九是被人给拿走了吧,欸,现在的人呐。」
正当我做着中年大叔的本分,感叹着社会的冷漠时——
我的余光瞄到了玻璃大门外站着个可疑的人。
此时外面正下着滂沱的大雨。
他身披明黄色的雨衣。
雨水落在那人的身上,随后顺着显眼过了头的雨衣落下。他整个人就像是艺术品般,如此突兀地站在那片雨幕中。
层层的怪异感从他身上渗出。
「这里已经关门了哦。请等明天开业之后再……」
我象征性的丢出了那套说辞,自己心底里当然清楚只要脑子还算正常的人,是绝不会大半夜还站在百货公司的门口,还是这种下雨天。我只是想试图劝退那人。
可他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,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低着头,雨衣的帽檐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的脸。场面非常诡异。
我深吸了口气,慢慢端着手电筒一步步靠近,试图透过被雨模糊的玻璃,看清那人的脸。
三十、二十九、二十八……正当我粗算着我俩的步数时。
那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!
「哇呀呀呀!」这可把那当做手枪的我,给吓了个半死。
然而接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。既没有枪响,也没有玻璃被打碎的声音。只有我先前尖叫的余波还回荡在一楼的大厅里。
我瘫软在地上,喘着粗气,而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。
惊魂未定。
随后,我才意识到自己被狠狠恶搞了一把的这件事。
「我就说……哪会有人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丢了东西啊。况且,知道值班室的电话这件事也很不寻常……」
先前的种种违和感,一下子都有了解释。
我走向了大门,检查了一下锁的情况,完好无损,得亏这家伙没干些出格的事,不然我可就摊上麻烦了啊。暗自庆幸了下,可却还是一肚子火。
「最近的小孩可真是越来越……」话还没说完,我的目光就被贴在大门上的信封给吸引住了。
「这……是什么?」
我凑上头去细看。
那是一张那种专门防水用的牛皮纸做成的信封,很薄,但有点凸起,里面似乎放了个什么东西。
是那家伙刚才贴上去的吗?
疑惑随之而来。如果是的话,那那家伙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把这东西贴到那上面去的呢?
我丝毫找不到一点头绪。
不过这让我更加确信了一点——或许只有那封信才能给我答案。
确认过四周没人(我怕这是那家伙的诱饵)后,我打开了旁边锁上的小门,冒着雨将那封油纸信从玻璃上给扯了下来。
跑回大厅,将门锁好。掸了掸上面的水珠,我连忙沿着信口把纸给撕了开。
直到此时,我仍未意识到,这封信会宛如希腊神话中的魔盒般,使得我今后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那时的我只是本能的被好奇心驱使着。打开了它。
微弱的手电下,金属的色泽显得格外阴冷。一把手铐,从信封里滑了下来,掉到了地上。
里面还有一张纸。上面写着——
泽海先生,请用这副手铐和一个陌生人拷在一起吧。
不然,下一次,可就不是恶作剧了。
然后我才察觉到,在这个信封的角落里,还放着一颗——
子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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